成灰亦相思_第四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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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四章 (第2/6页)

呼,不愿意叫阿婶。

    “好,我马上来。”

    惜梅熄了灯,换衣就寝。月光从窗外静静洒入,这本是夫妻喁喁私语的良宵,但枕畔却只有八岁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“爸爸和mama最爱中圣,对不对?”敏贞对躺下的惜梅说。

    “他们也爱你和jiejie。”惜梅说。

    “只是比较少一点。没关系,我有阿姨,而且我也爱中圣弟弟。”敏贞打了个呵欠。

    听敏贞软软的童音里,有发自内心的认命和诚挚,惜梅不禁心疼。

    黄家这两个小姐妹都乖巧漂亮、令人喜欢。然而同母不同命,敏月由于是头胎,还得家人宠爱过;敏贞际遇差些,一出世便承着众人的失望。

    接下来又是宽慧身体最差、心情最黯淡的时期,根本不曾细心看顾这幼女,因此敏贞身形特别瘦小,个性也特别安静,似乎和任何人都不亲。

    要和敏月相处并不难,她原就温柔大方,善体人意,做事伶俐,早早就是祖母和母亲的好帮手。

    至于敏贞,就要多花一些心思。

    也许是前世的缘吧!敏贞从会跟人,就和惜梅特别投契。惜梅爱她藏在心中的惊人热情;同时也发现,小敏贞遗传了宽慧最敏感细腻的一面,最能激起生命的火花,也最可能造成自我的毁灭。

    可惜宽慧从没有时间去探究两个女儿,她只知道敏月的甜美和敏贞的孤僻。

    惜梅嫁入黄家后,便把敏贞要过来作伴,敏月仍和祖母一起睡。

    每晚,她们姨甥两个都要说说话才睡觉。

    “阿姨,你要去很久吗?”敏贞将她粉嫩娟秀的小脸枕在惜梅的肩上说。

    “不会很久的,几个星期就回来了,你先回阿妈和jiejie的眠床睡。”惜梅摸摸敏贞的脸说。

    “我跟你去好吗?”敏贞又问。

    “怎么行呢?你还要上学呢!”惜梅说。

    “上学不好玩,天天都在割草和防空演习,根本没有念书。”

    敏贞说。

    “不好玩也要去。台北城不是小孩子的地方。”惜梅轻柔说。

    “秀子为什么能够去?”敏贞问。

    “她是大人,而且是来帮忙的呀!”惜梅说。

    “我不喜欢她,她的眼睛看人都好奇怪。”敏贞说。

    “你这小脑袋又胡思乱想了,你去管秀子的眼睛做什么呢?”

    惜梅摸摸她的头,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喜欢她家的人。”敏贞又说。

    “也不喜欢绍远吗?他可常常编草蚱蜢、竹蜻蜓来给你和敏月玩呢!”惜梅说。

    这一次小敏贞迟疑了一会才说:“我也不喜欢他,他是男生,又脏又臭,而且脚丫好大一个,难看死了!”

    这番童稚的言语,让惜梅忍不住笑个不停。

    唉!这漫长艰苦的岁月,也只有敏贞这朵小解语花,能带给她一些欢乐。

    当敏贞的呼吸声沉稳传来时,她仍无法入眠。

    月光照到床头,清辉柔和。她由枕下取出由小荷包装装的四封信和书签,曾经相思情浓的纸笺,随着岁月,也逐渐泛黄了。

    哲彦此刻身在何处呢?

    她心中念着相思词旬,双眼渐渐阖上。

    不知多久,她来到一个迷宫般的巷弄中,到处是烟雾弥漫,像分不出日夜、天地的所在。

    远处有人语,彷佛是她日日期盼却不得见的人。她急着循声而去,东转西绕,心里想的是哲彦。

    猛回头,那人就坐在石椅上,她也乐地向前一步,烟雾由眼前散开,那笑盈盈面对她的人,竟是纪仁!

    醒来醒来。又是梦。同样的梦,不同的场景,都是哲彦变成纪仁!

    她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,也惊坐起来。为什么老作这种梦呢。

    真叫人沮丧又怅惘呀!

    这事太荒唐了!哲彦是她的夫婿,她对他的印象却退到模糊的黑白照片上;而纪仁非亲非故,却常清晰出现在她的脑?铩?br>

    这些年,她想哲彦,就不由得想起纪仁。白天她尚能用心在哲夫上,但一入梦,一切就混淆颠倒起来。

    对这无可奈何的事,她有一丝罪恶感,但也只能解释成她四年不见哲彦,而纪仁两年前还来拜访她的缘故吧!

    唉!年华渐老,战争可有结束的一日?会不会像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呢?

    惜梅到了大稻埕,才发现城里景况比乡下更凄惨。

    台北是总督府所在,是盟军飞机攻击的主要目标,常数架飞机一排齐齐扫射,处处可见断桓残壁。

    如此情况下,自不是四年前惜梅北上所见的繁荣景象。能走的人早疏散乡间,非留下不可的人,则忧惶恐惧,四处挖防空壕、做沙包;甚至连以前热闹的圆环夜市也给翻起来,做成大畜水池,以便救火之用。

    惜梅白天和秀子守在永乐町的店面,有空袭警报便到防空壕躲,听着远方的爆炸声;晚上则用黑布遮窗,防灯光外泄,在一片荒凉的寂静中,忐忑不安地入睡。

    他们经过好几天,才习惯这炮火轰炸下的日子。

    惜梅来的第三日,便由哲夫口中,知道纪仁学成回国的消息。

    他终究没随哲彦的脚步去中国,反而习完医,可以回来开业了。

    他仍在从事地下工作吗?这两年他也是音信渺茫,听到他回来,惜梅一时理不清心中的情绪,以至于差点漏掉哲夫下面的话。

    “…纪仁的船在基隆外海被美军击中,船斜了一半,很多人逃生不及,淹死了。幸好纪仁泳技好,游到附近礁石。他在台北医院,如今还昏迷不醒。”哲夫说。

    惜梅一听,整个人愣住,她急急地问:“他怎么会昏迷?会不会有生命危险?”

    “不太清楚,邱家人都不在,我是听下人说的。”哲夫说。

    不知好坏结果,惜梅一直忧戚着。想他那么生龙活虎、聪明风趣的一个人,没有意识地躺在床上,她的心就有说不出的痛。

    她的心也不明白,为什么这件事会令她寝食难安?就在咫尺的距离,她好想去看他,但又以什么理由、什么身分呢?

    他是哲彦的好友,她以好友的妻代为探望,应该不碍礼数吧!

    经两日火般的煎熬,她决定要做些什么。其实她并不确定,只告诉父亲,她要到车站前买书,便和秀子乘人力车出发了。

    车到了总督官邸后的明石町,惜梅就喊停。到了此刻看见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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